有一些语词,会突然闪现,在那一瞬间,心会为之砰然作响,久已死去的激情,也会在这时重新燃起。
或许冷静得太久,坐在书桌前,沉浸于各种理论之中,心却慢慢地游离开去,于是有一些语词,开始在黑夜里闪烁,撤去理论的防范,竟然看见一道耀眼的光亮,对我来说,我想,那是一点暗示。
生命终于从书籍中走出。当我坐在黑夜的窗前,点燃烟,烟雾温情地冉冉升起,透过烟雾,看见往事如梦。
经由往事,走向我个人的真实,重温曾经有过的种种悲喜。在那一刻,对世界的看法烙下深深的个人痕迹。也许,它燃烧的是苦闷,是怀疑乃至自我怀疑,是沉落于无底的深渊,是追忆和追悔,是对梦中土地的依依相恋,但是它是我此时此刻的个人真实。
真实的不仅仅只是理性,真实的还有个人的性情,而有时候,理性正是对个人性情的一种压迫。
沿着这样一条河道,让生命缓缓流淌,流出的是个人往事,是一点一滴有关往事的记忆,有关青春和激情的慢慢记忆。
就这样,坐在桌前,铺开稿纸,点燃烟,让生命在笔底流淌,闪烁的语词从心里走出,成为生命的栖身之树。
我知道,许多的语词或许经不起理论的推敲,但是它是我此刻的生命呈现,躁动已经开始,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生命之树的回黄转绿。
久已渴望的真实,正是由此开始。世界已经不复存在,存在的,只有个人的真实,那一棵孤独的生命之树。理性或者观念已经并不重要,整体的历史渐渐隐去,慢慢呈现的,是我个人的真实,沿着感觉,走进生命。
在这一刻,我感觉到自己的真实存在,我只是我自己,我不再对他者言说,我只对自己默默倾诉。
还有什么能比这更为重要,走进自己的生命,寻找记忆,在那里,有一片浅滩,登上梦中的陆地。
激情在写作中燃尽,写作已经成为我存在的唯一方式,最后一片逃遁之地。
避开喧嚣的都市,和无尽的欲望的缠绕,避开伤心之地和幸福之地,拾起被人唾弃的旗,写作打开一扇想象之门,看见梦中的陆地和彼岸那一点神圣之火。
此生命运已定,笔支持着一个守望者的勇气和信念。纸做的文章虽然脆弱,不堪现实的一击,但是它毕竟倾注了一个人的生命,一个人全部的痛苦与喜悦,全部的苦闷与彷徨。
年轻的呼唤可能还会留下一点痕迹,但是人到中年,更多的还是对世事人情的一种忧患之怀。但是激情仍在,尽管在的只是一些余烬,用手摸去,仍觉滚烫,暗火在灰烬中奋力一燃。
这似乎证明我尚未彻底老去。
(本文系作者散文集《神圣回忆》的自序,该书由上海东方出版中心出版)